mon mar 16 09:24:03 cst 2015

    看欧文这样的反应，喻子夜顿时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始终掌控自己在安亚市圣堂的遭遇，以及这场纪誓礼的主导者――那个被称之为“部长”的男人。

    “每次看到新的成员加入，在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傅山没有理会喻子夜诅咒的目光，而是继续面对所有成员扬声演讲道，“那些人曾经心怀大志，那些人原本可以安稳而平庸的活下去，但他们没有――仅仅是为了自己追求的真理。我代表古医学感谢你们，新的继承者，每一个人都知道黑衣天使的试炼是一条充满了血液和尸体的道路，但它同时也是积攒了无数眼泪和赞歌的开拓之路……”

    在傅山的带领下，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低头默哀，同时对牺牲者和新的继承者表达敬意。沉默了半响，傅山才抬头对众人说道：“在纪誓礼中，黑衣天使的新成员都需要宣誓，虽然不长，但是从第二代试炼者开始，这誓言从未改变，就像前辈们所做的，陌影子，由你来带头，其他人将右拳放在胸前，跟着念。”

    陌影子点了点头，跳上了高台，用一种难以形容的严厉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喻子夜也被她突如其来的气魄所折服。看着这个没有一丝稚嫩的5岁小女孩的脸庞，喻子夜想起了这几天听到黑衣天使们讨的一些话题，据来自046有意无意的调侃，陌影子的真实年龄起码在30岁以上，至于为什么还能保持着小孩子的身体，连她这位资历排第三的老成员也不知道，那是陌影子聊天的禁区。

    此时，陌影子张开了小嘴发出了声音，跪在喻子夜旁边的欧文张大了嘴巴，差点惊呼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纪誓礼必须保持肃穆的话――那是从来没听过的一个女人的绝世之音，但喻子夜有印象，也许这就是陌影子本该拥有的声音：

    “吾以古医学之名庄严起誓，作为黑衣天使的继承者，吾等只为博极医源，救死扶伤；只为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吾等接受试炼的诅咒，背负一切的职责，命运之轮已从此改变……”

    欧文跟在陌影子的后面大声的重复着，而喻子夜则始终紧闭双唇，对于他来说，不选择在纪誓礼上捣乱，已经是对黑衣天使最大的敬意了。

    “黑衣天使的先辈先祖，吾以继承者之名呼唤你们，请务必加入我们，悄无声息的站到我们的阴影之中，让我们一起背负这使命和责任，永不放弃。”

    “黑衣天使的兄弟姐妹，请记住，你的牺牲将永世铭记，时钟的轮转在继续，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去陪伴你……”

    “医之为道大矣，医之为任重矣，吾辈谨以此纪誓之礼，铭记那些曾经和我们肩并肩奋战过的勇者。”

    “不幸的幸存之人，愿汝等医道昌盛。”陌影子最后一脸严肃的为新的继承者祝福道。

    “大医精诚。”所有的新成员异口同声的喊出了纪誓碑上的四个大字，同时深深的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哪怕是如楚时这样高傲的人。

    礼毕，傅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很好，最后我还想告诉新的继承者的是，黑衣天使的本质是一个医生的组织，但也不仅如此，你们要记住这一点。更重要的，你们都是我从成千上万的人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我了解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拥有非凡的才能，却因为不甘随波逐流而痛苦，甚至为此甘愿以生命作为赌注，整个安亚市没有人比你们更渴望改变现状，没有人比你们更合适成为一名黑衣天使，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听到这里，喻子夜感到心头一震，不甘随波逐流，渴望改变现状……这样的字词似乎击中了他的心事，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坚定自己的想法：喻子夜，你必须坚守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承诺，回到医院，那里还有人等你……

    “那么，让我们来完成纪誓礼的最后一步。”在场的人都知道傅山指的是什么――记忆授业。

    从古代开始，古医学的传承就一直非常困难，在新共和国消灭古医学运动的期间，古医学家更是几近灭绝。长老团无奈之下构思了一个十分冒险而宏伟的计划，他们找到了将古医学知识通过记忆复制的方式传递给新学员的方法。

    可惜的是，记忆传递的通道只有一条――只有看似无形的经络，才能够承载无形的记忆，这就是记忆授业的原理。所以，并不是长老团不肯将快速成材的方法普及下来，而是只有开启了经络系统的新一代古医学继承者才具备参加记忆授业的资格。于是，联盟对于新加入的黑衣天使成员便有了如下规定：只有出现在长老团的预言名单里的人才可以参加试炼，而只有成功开启经络系统的人才有资格接受记忆授业。

    既然欧文和喻子夜已经成功通过了试炼，那么迎接他们的自然而然是接受古医学前辈的馈赠。

    就像之前黑衣天使成员经历过的那样，傅山来到欧文面前，缓缓的抬起了右手，伸展手指充分与欧文的头皮接触，欧文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过程看起来非常简单，也没有重生试炼那么费事，记忆之间的传递有点像计算机的信息传递一样，几分钟之后，傅山已经将从前辈哪里继承来的古医学知识“复制”到了欧文身上……但人体毕竟和计算机不同，突如其来的记忆似乎对接受者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在记忆授业结束的一瞬间，粗眉毛少年突然张嘴大叫了一声，然后扯开了傅山的手，挣脱着向后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逃走，他突然整个人仰面倒地，在地上抽搐了起来，一边抽搐一边从鼻孔里冒出了深红色的血液。

    看到这样的情况，谭娅立马闪到欧文身边，从容而冷静的在他旁边跪了下来，将他的头扶起来枕到自己的腿上，一边拭去粗眉毛少年脸上的血迹一边轻轻的在他耳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结束了，不要害怕，听姐姐的，让你的身体放松，放松……对，就是这样，很快就好了……”

    在谭娅怀里的欧文渐渐稳定了下来，抽搐的频率也慢慢减少，第一次见识到记忆授业的喻子夜也是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对于一名医生来说是多么惊险，欧文的表现简直和癫痫大发作的病人一模一样，这种强直-阵挛发作有着脑神经元爆发性放电的生理基础，如果没有谭娅上来照顾欧文，他肯定会以为欧文在这个环节出了什么差错。

    “这算是比较严重的排斥反应……”傅山走到喻子夜面前，弯起的嘴角带着某种笑意，“怎么，觉得害怕吗？”

    “还行，”喻子夜稍稍移开视线，对傅山的调侃不予理会，“只是没想到黑衣天使的方式如此……与众不同。”

    “哈，与众不同……”傅山摸着下巴，玩味了一下喻子夜的用词，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接下来轮到你了，只要接受完记忆授业，要去要留就随你了，你准备好了么？”

    “快点动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喻子夜怒了努嘴，不耐烦的说道。

    傅山对此一笑了之，他向刚才一样走到喻子夜的前面，喻子夜不太情愿的低下了头，任由傅山的手掌压下了他的头发。

    喻子夜闭上了眼睛，头顶的压力越来越大，傅山的手指像是吸盘一样紧紧的贴住了喻子夜的头皮。犹如缠绕的树根，喻子夜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头皮外面使劲钻了进去，这种感觉不痛，但是让人毛骨悚然，这使喻子夜联想到自己曾经在脑外科实习时见过的几例开颅手术，那些躺在手术台上被剖开头骨但是同时也被麻醉的病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体验。

    当树根一样的东西进入了大脑之后，喻子夜感到自己循行在头颅里的经络很快活跃了起来，两者似乎在互相呼应，“树根”通过体内经络发出的信号，很快就找到了对方。当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喻子夜才明白这些“树根”原来就是傅山的经络向外延伸的路径！虽然不知道是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两人的经络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没有声音也没有视野，喻子夜却能够轻而易举的洞悉对方的想法，他被某种意识告知不要乱动，而在下一秒，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击感突然出现在头脑中，像是呼啸的龙卷风铺天盖地，又像是汹涌的海啸迎面而来……

    喻子夜的所有感官都被突如其来的混乱冲得嗡嗡作响，仿佛不成秩序的记忆碎片不断强行进入喻子夜的脑海当中，岐伯、俞跗、鬼臾区、雷公、扁鹊……一个个古老的人名浮现在喻子夜眼前；麻黄、桂枝、甘草、杏仁……神秘而熟悉的声音在念着这些奇怪的名字……是谁扇起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又是谁在自己的嘴里放进了一颗味道奇怪的丸子？

    信号太多也太复杂，无法消化又无法拒绝，喻子夜开始试图逃离这些印象，他抓住了傅山的右手，却无力摆脱牢固的连接，他努力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那是傅山的黑色的大衣和皮靴，可是下一秒，却出现了某个不认识的长者在讲台上讲课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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