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这里怎么了？”

    梁老板顿时脸色大变。他看得出，年轻人不是说谎，可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看了一张纸条后对方就会变化如此巨大，之前哪怕是被围住极为不利，也没有看到他这么焦急。

    现在罗宾根本没有时间给对方解释什么。既然A能够提前布局让李洛约中招，从心理上感到挫败，那么这次也绝不是无的放矢。这张纸条毫无疑问是搭档留给自己的。关于红邪的事情，真正知道内情的人甚少，哪怕留在奇谈怪论上的探秘也不过是修饰和删减过的版本。

    难道A是一个只知道报复的疯子吗？

    罗宾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对方思维清晰，针对的人是李洛约一个人，按照他不想节外生枝，隐藏自己的风格，造成大规模伤害不符合他的诉求。

    唉，好难啊！红邪到底是想要提示什么……

    梁老板见他低头不语，令几个保卫人员四处去查看是不是有隐患。

    “小罗啊，你说话啊。我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不说我可就疏散了啊……什么红邪啊？在哪儿呢？”

    老板的话突然让罗宾惊醒。

    他再次翻开沉睡中的李洛约，拉开对方的袖子，一直到了手肘位置。

    然后他看到上头似乎有字迹。

    梁老板很知趣地用他手机照明，上头的字样也就清晰起来。

    注意和我接触的人。

    这句话是用麦克笔匆匆写就的，不过仍然分辨得出来。

    罗宾证实了自己猜想，算是一块石头落地。

    “不用了梁老板，我想错了。”

    “小罗你可别吓我，真有事你说。”梁老板依旧保持生意人的多疑和警惕，不松口道：“你给我说声，到底怎么回事。”

    揉了揉额头，罗宾构思了下说：“是这样的，那两个字是我和他的一个口令。具体是……”

    当然，他不会告诉梁老板在龙门镇发生的事。那天罗宾因为不甚中了红邪，位置恰好在手臂处，李洛约想要提示的是手臂，而不是红邪本身。他的这个加密是为了防止被A识破。

    一边给梁老板编故事，罗宾一边再次瞄向里头，似乎旁边的女郎有意无意看过来，稍远一点的那个喝啤酒的年轻人也在瞄这边，更远一点有个戴帽子的……看起来似乎很多人都有嫌疑。环境复杂，让罗宾有些头痛。更令他难以集中精神的是，关于“红邪”和李洛约手臂上的提示是不是也是A计划中的一部分？

    上次冬镇之行已经让他见识到了对方的厉害，戏中戏，真相飘忽不定。

    还是说，A想要利用这一手将自己从李洛约身边拨开，以达到某种目的？

    罗宾从来没有为自己联想丰富而烦恼过，这是他引以为豪的地方，就连李洛约也不得不赞同。可是眼下，他更希望自己一根筋，不要想太多。支线线索多而凌乱，罗宾让自己冷静下来，倒推整个事件。

    在酒里A必定是出没过，或者是他的人出现。

    那么在里头，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角色是……

    “酒保！”

    罗宾不由自主失声叫出来。

    旁边梁老板又是吓一跳，问：“小罗你又怎么了，别吓我。”

    “梁老板，之前那个酒保呢？”

    “在那儿呢。咦，怎么不见了……”

    罗宾看过去，果然，那里换成了另外一个年轻人，同样的服饰，不过人已经不同。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请梁老板陪同一趟。

    “梁老板，那个酒保是你们的人吗？”

    “是啊，他是上个月底来的。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家伙，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问题……你是说他有问题，噢！我明白了，他原来是内鬼！”

    走到门口，冷风一吹，罗宾整个人恢复了一些精神。

    梁老板倒是领悟岔了。他以为之前的那对情侣档骗子是和酒里的人串通，酒保就是那个线人，做这种事情有个内线会方便很多。

    不过对于罗宾倒是一件好事，他没有否定这个可能性，只是急急问：“酒保到哪儿去了？他们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那小子应该在员工更衣室里，你跟我来。”

    别看梁老板块头大体重大，遇到紧急关头那是毫不拖沓健步如飞。罗宾好歹是个跑步高手，结果还没有前头梁老板在人群中利索。从一个小门出去后，梁老板钻进了一个房间里，里头几个年轻人正在打扑克，看到老板来了赶紧全部站起来。

    “老板，我们没有……我们在检查牌是不是好的。”

    其中一个年轻人义正言辞说。

    “检查个蛋，问你，XX那小子呢？”

    那人说：“好像是换了衣服出门买东西去了，顺着左边胡同后门出去的。”

    走之前，梁老板不忘恨恨教训：“回来再整顿你们！还不给我去前台，把人看着，一个个怎么这么懒！快滚。”

    这是一整个巨大的地下室，门门道道极多，而且看起来每个门都一模一样，白色，铁锈，让人分不清方向。在喧哗酒里，罗宾算是体验了一把狡兔三窟的滋味。如果不是梁老板在前头带路，他一定会迷路在其中。走出后门，罗宾张望了下，并没有发现酒保的身影。

    倒是梁老板，熟练地看了看几个方位，让罗宾跟他走。

    很快在一个角落里，他们终于碰见了酒保。

    酒保正在和一个瘦瘦的男子说着什么，手里揣了东西，似乎正在进行一笔交易。罗宾正想冲过去，被梁老板拉住。

    “听我的，还早。”

    梁老板脸色沉着，脖子上的加菲猫项链丝毫不影响他表现出的老练。他就像一头装作加菲猫的狮子，现在露出了自己的牙齿，静静趴在草丛里等待猎物松懈的一刻。

    罗宾心想，到底是和谭老板他们一起的人，不能小看。如果真以为是个普通的中年逗比大叔，估计会付出惨重代价。

    梁老板让罗宾盯着，自己则低声打了几个电话。

    罗宾全神贯注看过去，可还是无法辨别俩人手里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摁住心中的不甘，静静等待梁老板。有句话说得好，客随主便。在喧哗酒这里，梁老板做事是最妥当的。

    “好了，他们逃不掉了。”

    自信地说着，梁老板走了过去。

    罗宾本以为酒保会撒腿跑开，可对方并没有，只是脸色苍白不停说着：“老板，不管我的事，是他，是他。我只是在其中帮个朋友递话……”

    另一个人自然而然飞奔起来。只是没多久，他就会垂头丧气地自动回来了——在他旁边还有几个冷面汉子保镖。

    瘦瘦的年轻人还在嘴硬说：“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叫警察了！”

    梁老板呵呵一笑：“好啊。”

    那人作势打电话的手僵硬了。

    “打啊。我正要举报一下，一桩内贼事件。”

    梁老板朝罗宾看过来。

    罗宾则是心中一惊。看来梁老板误以为自己推断出，是酒保在其中充当了内应的身份。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所以罗宾必须站出来了。

    “别演了，是谁让你在酒盯梢的？”

    他看向酒保。

    酒保老老实实地指向旁边的瘦子。

    梁老板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摸着下巴：“看起来不大，胆子不小啊，在我的酒里闹事……”

    瘦子终于慌乱了，梗着脖子和酒保对喷：“不是我，你他妈别血口喷人！我，我也只是受人所托……”

    他原原本本讲出了整个事件。

    瘦子是一个无业人员，每天游荡来去，寻找可能的机会——简单来说，他就是挣扎在犯罪线上的那类人，小偷小摸干过，大的却没有那个胆子。昨天有个人找到他，让他帮忙去接个头。听到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将东西拿出来过个手，加上酬劳不错，瘦子欣然答应。

    今天对方才发来短信，让瘦子来到喧哗酒外面，等一个酒保递东西过来。

    罗宾问：“拿到东西让你怎么处理？”

    “没怎么说，只是让我拿着……”

    说到这里，瘦子也脸色疑惑起来。

    “其实到了这里我就觉得不太妙……我这个人感觉很灵敏，只是这人又问我要钱，我哪有钱啊，之前根本就只给了我的那份而已！大哥们，你们要相信我啊！”

    他愤然盯着酒保，似乎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对方身上。要不是这样，他早就逃掉了。

    酒保当然不会容忍自己被污蔑，索性放开了说：“你放屁！给你的钱里头有我的那一份……妈的，做人要讲诚信！”

    好嘛，连做人要讲诚信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酒保也是一天前遇到了一个客人。那位客人问他有没有兴趣干一件小事，酬劳好说。客人让他注意观察某个人，在特定时间将一件东西从酒里拿出来，交给另一个接头的人。除此之外还交给了他一套说辞，让他到时候照着念就行。

    酒保和瘦子都没有见到幕后人的真容。对方戴了帽子、墨镜还有一个黑口罩，将自己整个藏在了阴影中，说话也是捏着嗓子，极为提防。

    罗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就是说，我的朋友进来时根本没有醉对不对？”

    酒保点点头：“和我无关啊，他只是让我这么说。想到没有伤害人……”

    “接着，你按照那头的指示假装有人在酒里请他喝酒。”罗宾打断他，继续说着：“等我的朋友醉后，他大概还给过你指示？”

    酒保摇摇头说真没有。

    罗宾不由再次陷入沉思。

    酒保是一口气将剩下事情倒出来的。自从李洛约醉倒后，仿佛那头就失去了联系，不再指示这边。打了电话过去，那头显示是空号。想来是雇主为了谨慎，将号码注销了。不过考虑到已经拿到了头款，酒保倒是不那么担心，反正要拿的东西并不是多了不起。而且哪怕失主发现也没法找到其他人——作为一个醉鬼，身上不少点东西说得过去吗？

    按照约定的计划，他拿着东西外出和接线人碰头——大家现在都知道了，东西正是李洛约的手机。

    结果遇到了瘦子这个贱人硬说根本没有钱，要想从他那里拿走东西。酒保自然不敢，俩人一阵扯皮，导致被抓个现行。

    俩人没有责怪梁老板和罗宾，只是生死仇人一样互相对视。

    眼里写的东西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都怪你个贱人，不然我早就跑掉了！

    旁边的梁老板皱眉说：“再坦白一下，你的内应问题……”

    听到内应两个字，酒保整个人软软没了力气。

    “老板，我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如果我不帮他们在酒拍照，他们就要让我还钱……你行行好啊老板，不要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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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抱住梁老板。

    经过他解释之后，罗宾和梁老板都是面面相觑。本以为是将扒手内应搞出来，没想到竟然是对面的演艺酒的内应……嫉妒梁老板生意好，想要将他们搞臭。

    接下来，梁老板将瘦子和酒保都带走了。走之前他脸色严肃，甚至将女儿送的金项链都取了下来收好，看样子是要暴露出狮子的一面了。

    然而瘦子和酒保却是一脸惨象，仿佛是要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瘦子最后抓住机会，拽住罗宾说：“我还有消息，你放过我，我告诉你！”

    罗宾看了眼梁老板，见对方点头，说好。

    “指示我的那个人应该是女人。”

    “为什么？因为有胸部吗？”

    瘦子吞了吞唾沫说：“不是的。因为我看到，她包里有一支唇膏，还有湿纸巾，男人的话很少同时携带这两种东西。”

    罗宾心讲难说，这是不是也是老A故意留下的线索？

    回到酒里，李洛约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

    看到罗宾，他也不惊讶，仿佛早就料到搭档必定会如此出现。

    李洛约问：“人找到了吗？”

    摇摇头，罗宾慢慢将这次的事情讲给他听。

    “故意没有关门和关电脑，应该你都是想好的？”

    点点头，李洛约无奈说：“我没有其他办法，这个人我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不得不谨慎，这得靠你了……”

    收到那条信息后，李洛约火速出门，根据手机指引抵达喧哗酒。他考虑的是这么晚不太可能在咖啡厅，再一个咖啡厅实在人太少，也太亮，不符合A隐藏身份的目的。抵达时他就收到短信，A让他关闭手机通信，直接进去。

    接下来酒酒保告诉他，有人请他喝酒。此时李洛约面临一个巨大的选择。

    要么拒绝，导致极有可能的和A错过。接受，陷入对方陷阱。

    好奇和自信还是占了上风，李洛约喝了一杯，结果立马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趁着还清醒他用红邪和手臂上写下留言提醒会前来的罗宾。最后他扣紧衬衫袖口，在酒精中睡了过去。

    将一张纸条递给罗宾，李洛约指了指脸上的发红位置。

    “A在我脸上贴了这个。”

    罗宾一看。

    上头写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的搭档不错，K，那么下次见。放心，很快我们就会再次见面。希望下次你酒量更好一点。

    没有署名，不过俩人都知道，只有那个人会干这种事。

    罗宾恍然大悟。

    为什么最后A会放弃再给酒保和瘦子指令。因为他是在玩一出调虎离山，算是一个餐后甜点般的恶作剧。

    相同的一点是，罗宾依旧不知道A是何方圣神。

    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台上唱《爱我别走》的女歌手。

    她目睹一切，稳定沉着，那个位置恰好可以理直气壮观察整个喧哗酒。

    再去找，已经被告知她早就离开。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女歌手，是一个兴致大发的客人，加上她又不要酬劳，唱歌也的确很棒，大家也就静静听她表演。

    说不定，她就是A。

    若是真的如此，会让罗宾非常抓狂。始作俑者就在你眼皮下看着你，然而你却一无所知，从她身边一次次路过，那家伙大概在心里偷笑……

    “K君，你又想到了什么吗！”

    罗宾兴奋起来。

    因为，流血即推理的李洛约鼻子上留下两道红线。

    “我什么都没想到，头好晕……”

    李洛约闭上眼。

    “K君！K君！不要死啊！”

    罗宾这才明白，搭档这是喝到毛细血管破裂了……

    酒里某处黑暗角落，一个客人轻轻一笑，递给服务员一张钞票，走出门，很快融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