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李洛约有些头痛，他想大概是药物的副作用。

    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身体有些发软。

    昨天对待罗宾是不是太过了点，再怎么说也是那家伙的自我牺牲了。他决定请他吃饭，当然，只能吃食堂。

    风风火火赶来后，罗宾的第一句话是我看到红衣女了！

    “到底什么情况？”

    罗宾眼睛里还有不少血丝，可哪怕如此也无法遮盖他斗牛犬一样的斗志。

    原来昨日和搭档分开后，罗宾心里就有些自责。

    作为组合之一，李洛约生病，罗宾自然而然认为自己应该做好准备工作和前期资料收集。可显然自己干得并不如搭档预料的那么好——看来K君很看好自己的能力。于是他憋下一口气当即决定直接潜伏，也没想太多，只是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够撞上夜半女鬼。

    回去准备了一番后，罗宾换了身黑色运动服套装，拿上手机，悄悄蹲守在图书馆和老楼之间。解剖室因为实在太显眼，他害怕自己反而被人怀疑，也就没有先选择那里。等到了半夜一点的样子，就当罗宾想要撤退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声。

    他凝神一看，就在他旁边五六米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红色人影。由于他蹲藏在花坛里头又一身黑色，外面很难发现。正要拍照时罗宾想到一个大问题，似乎自己忘记关掉拍照的声音设置了。如果发出喀嚓一声，对方一定会发现。如果是人还好，多半是逃掉。如果那是某种厉鬼，自己就完蛋了！

    听着罗宾的忧虑，李洛约本来的惊喜又大打折扣。不愧是罗宾，了不起的脑回路。明明是人才麻烦，说不定会害怕被你识破而下狠手。

    罗宾自然不知道那些，继续说着昨夜惊魂。

    没法子，他就偷偷跟在那个红衣女身后。跟在她后面才发现对方速度非常之快，哪怕自己的脚步也跟起来费劲，如果换成跑的话很可能声音会被对方发现。所以他判断，要么这个女生腿很长而且擅长运动，要么就是长跑鬼！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就更为谨慎，仔细记下对方的特征。

    他得到的除去对方腿长信息之后，第二个是红衣女的声音很好听。

    “真的很好听啊，她在唱歌！那首歌我还去查了，是黄玲的《痒》。”

    红衣女轻轻唱着，先是从图书馆穿过，到达了老楼，那里是M大最早的建筑，只有五层，内外水泥结构，外头甚至没有再去美化涂料。黑夜森森，老式建筑里一个着装艳丽的女人提着一盏白灯笼缓缓唱歌，有一种妖异之美。罗宾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在下面跟随。

    对方脚步很轻，好像根本就没穿鞋子一样。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红衣女下了楼，转角就是解剖实验室所在的大楼。她默默走到了那里，在解剖室外面徘徊，如果说开始还能够让人感觉是在赶路，现在显然是在等人。夜凉风冷，她孤零零站在角落，期待着不会来的那个人。到这时候罗宾终于有机会照相，于是先将设置里的声音给关闭，结果抬起头来，女鬼就不见了。

    他跑到解剖室那一带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找到。

    倒是有几个看似同道中人也说他们也看到了红衣女，跟随过来就不见了。

    “唉，我认为她一定是被甩了，所以很伤心。”

    罗宾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惆怅。

    李洛约脸都要黑了，叫你去是找嫌疑人，你倒好，这幅模样就像要爱上对方一样，你是在拍《自恋刑警》吗，专门爱上犯人？

    “她一定是在那里等什么人的。”

    罗宾对于自己的推断很坚持。翻出他弄到的照片，比起旁人的的确要清晰很多，可惜也是侧面，只看得清红衣女的衣服和手中灯笼的淡淡光晕。

    赵怡在这时打来电话。

    听到这边有了新消息，她让李洛约将照片微信给她。仅仅过了一分钟后。

    “这衣服我见过……”

    李洛约停下筷子。

    “我这就来找你。”

    “哦……等我洗个澡，你和罗宾在学生会三楼等我，那里没人，半个小时就到。”

    来M大两年，李洛约还是第一次到学生会。他不太喜欢过于官方正式的组织，因为他本人是个生性散漫的人，很容易被严肃的责任压倒。在他眼里，人生最大的任务首先是破解父母失踪之谜，如果办不到，那么自己就算解决再多案件也始终是失败的。当然，换成旁边也可以说，因为懒。

    今天赵怡换了身乳白色宽松针织衫，头发随意披散在耳边，牛仔裤懒人鞋，看起来有些邻家女孩风范。

    她朝俩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件衣服我见过。因为束腰和花边，还有材质实在比较熟悉。”

    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赵怡数着墙边的铁皮柜，在某一个处停下打开。

    李洛约看过去，那是个衣柜，里头全是用衣架挂起来的各色衣服。他心想该不会是赵怡的衣服？这也太多……

    “就是它。”

    赵怡抖了抖手中衣架上的衣物，将它取下来。

    这是一条古代风褶子裙，腰间用束腰收住，整体是花红色，唯有交领处是白的，看起来颇有古典韵味。

    罗宾认真看了看，摸了摸：“就是它，很像。我记得领子是白色的。”

    “光是看就能够确定是同一款吗？”

    赵怡一笑：“你就不知道了。这条裙子是定制的，不过存在一个独特缺陷。我们原本是制作一件曲裾深衣，嗯，简单说就是汉服的一种。这种服饰的特点是都有一副向后交掩的曲裾。正规曲裾会在后面交叉，现代的款式都是在膝盖前交叉。我们制作的是按照古风的后面交叉……不过制作的同学手艺并不够纯熟，导致出了点问题。于是加厚了束腰部分。也就是说，我们用了三条束腰收起空间，让背部看起来不会太臃肿。照片上很清楚，你们看到的是她腰细，我看到的是束腰的厚度不同。”

    说着，赵怡意味深长地看了俩人一眼。

    罗宾却在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李洛约打了个哈哈，插开话题说：“那么说来，服饰是用的学生会的吗？”

    “准确说来是使用的一个表演社团的，叫做乌衣巷，去年他们在迎新会上还表演过。这件汉服是专门给他们当家宁熙的，不过表演了两次之后，因为学业重宁熙就退出了社团，现在正在我们学生会。衣服则是我们代替乌衣巷保管，因为他们的柜子实在不够用了。好像今天宁熙还在学校里，我给她打电话。”

    当赵怡找人时，李洛约仔细端详那条裙子。

    摸在手中很细腻，似乎是混合丝绸，翻了翻领口，很干净，嗅了嗅，除了芳香剂也没有异味。接下来他又让罗宾将长裙拉起，他趴下来看了看裙摆，也没有污痕和泥灰的痕迹，看起来很新。李洛约翻开裙底，从下往上看去，然后计算了下长度。

    “你在干嘛。什么味道？我试着穿过……”

    扭头他和赵怡饶有兴趣的脸对上，顿时有些尬尴。

    “……这把钥匙只有你有吗？”

    李洛约有些吃不消调戏，迅速转换话题。可恶的是罗宾平时话超多，这种时候又变成了木头人，一副绝不插手的好助手模样。

    赵怡说也不是，除去她之外，还有两个干事有。其中之一正是宁熙，另一个则很久没有来了，因为生病在家休养中。她还说已经联系到了宁熙，让他们等一等，一会儿她就到。

    照例，李洛约开始询问罗宾的意见。不得不说罗宾已经变成推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至少他能够排除错误，偶尔也能来一次不错的推理！

    “K君，我们现在面临几个问题，图书馆，解剖室，红衣女，三者有联系。分析的目前是红衣女，按照证据链来说，要有动机，证据能够还原她的作案过程，证据之间要能够相互映证。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只有几点。时间在凌晨左右她出现，一到两个小时后快速离开。地点在图书馆，老楼，解剖室之间，三栋建筑是一条直线。红衣女手提白灯笼，似乎是在那里等人，出现的日期不定。最关键的是，”

    罗宾严肃说：“她唱歌很好。”

    “……”

    “K君，我认为嫌疑人可以锁定唱歌好的人，这是非常重要的特征之一啊。”

    李洛约揉了揉太阳穴，听到赵怡在笑。

    明明是一件非常严肃恐怖的红衣女鬼案，怎么感觉这么欢乐呢。

    “罗宾，我知道由小路之后你对证据链很感兴趣。不过我们不是警察，并不是要证明谁谁谁做过什么，我们要做的是给出合理符合逻辑的推理，锁定最有可能的真相。罗宾，真正的真相一直是在变化的。没有人可以完整重现过去，所以你的想象力很重要。有的东西看起来毫无关联，有的线索总是迷雾丛丛，我们没法按部就班破解的时候，跳脱的思维反而可以帮助破局。这就是你的才能。”

    一番话李洛约说得很真诚，他心里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对于罗宾的看法他也从“一个麻烦的制造者”变成了“一个爱惹麻烦的奇怪助手”。

    罗宾首次得到搭档的承认，有些吃惊。

    “K君，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保持原来吗？”

    “没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