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一碰头罗宾就急不可耐地问。

    “有了一些，不过现在还有个大问题摆在面前。你想过没有，郭晟为什么要干风险那么大的事情？很大可能同时得罪两个女生。”

    李洛约将自己和郭晟的关系以及发现都说了出来。

    罗宾顿时陷入沉思。

    李洛约下意识想到了狸猫，不知道她能不能帮上这一个忙。

    接到李洛约短信后，狸猫秒回：“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卑鄙。”

    “喂喂，我只是让你帮忙破解一个账号而已。而且这个账号本来就是我保管的。我给你一些信息，说不定秘密就在里头，这个号的原主人叫做郭晟，生日是……”

    “谁能证明呢？如果是你的，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密码。”

    这说的是没错。

    可是时间的确过去太久了，李洛约能记住郭晟的魔兽世界账号都是很不容易的了。本身他又不是记忆力极好的人。

    他只好淳淳善诱：“狸猫，我至少知道账号啊。可能会对于这次破案有极大的帮助。”

    “你先证明这是你的账号。”

    李洛约苦思半天，猛地想起一件事。

    “里头有一个小号叫做‘可是打架我不行’。”

    对面发了个等等符号。

    十几分钟后，狸猫回：“嗯，的确如此。暂且相信你一次，密码如下xxxxx。”

    李洛约心中松了一口的时候想起一个问题，狸猫这家伙明明已经擅自破解了！那么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她已经相当于“盗用”了这个账号。

    就在他准备反击狸猫一次之时，旁边传来一声淡淡的“真相我已经知道”。

    罗宾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风淡云轻。

    “所有的解释，只要有了我的结论都可以讲得通了。”

    他对空气使出招牌的“一指”，看向搭档一字一顿地说：“因为，董馨老师根本就不是郭晟的女朋友！”

    “我去看过，莲花池位置并不好，路过的行人不多的。所谓莲花池事件完全是一个错位，当时邓婵、郭晟、董馨老师都在。大家都知道邓婵是一个追求新鲜感和浪漫的女生，所以才会和不同男生交往。我问过那些学长学姐，明明都说有很多人见过，可是没有一个人是‘亲眼目睹’。我大胆预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罗宾开始陈述自己的案情重演。

    那一日郭晟本来就是为了邓婵准备的节目，以此作为恋人之间的一个小调剂。然而这时候董馨老师恰好和邓婵俩人在一起，目睹了这个场面。她本身是喜欢郭晟的，可是知道自己竞争赢不了大幅度领先自己的邓婵。这同上个乔心语的事情有着某种共同之处，都是闺蜜之间的一些小小算计。正是因为郭晟根本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邓婵，所以不少朋友提醒董馨老师郭晟劈腿她都容忍。因为那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再往后，跨年夜里，邓婵和郭晟一起庆祝，公然发在社交网络上。

    “我想，情商再低郭晟也不会这么对待现仍女友。可是如果他原本交往的一直是邓婵，那么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情侣自拍。发生坍塌惨剧之后，曾经的事实变成了一桩疑案。知道全部情况的也只有董馨一个人！在董馨的放任甚至参与谣言中，事情真相扭曲成郭晟对她先表白然后劈腿。她就这样变为悲情剧里的女主人。大概从这里可以得到某种心理的安慰……”

    罗宾说得一脸唏嘘，仿佛看破红尘。

    李洛约瞄了眼：“你心理还真是阴暗啊。”

    “K君！这并不是我阴暗的问题啊，事实就是这样。所以董馨老师才会抗拒大家谈起莲花池的事情，因为只要有好事人继续钻下去，总能猜出当时的实情！这就是我的推理！莲花池事件从头至尾都是谎言！你觉得怎么样？”

    看到一脸邀功的搭档，李洛约顾左右而言他：“我想先去学校网里一趟。”

    “K君，这可不是玩游戏的时候啊！游戏要在推理后才对嘛。”

    话虽如此，罗宾还是跟上了李洛约的脚步。

    李洛约找了台电脑，进入魔兽世界。

    自己曾经建的小号“可是打架我不行”兽人还在那里朝自己挥手。他避开兽人期待的眼神，点进过郭晟的大号。

    在里头李洛约翻看了过往的通信记录，一条条找下去还是没什么收获。他脑子飞速计算，到底是哪一点？自己记得这里有线索的。到底在哪？

    他关掉通信框，猛地看到屏幕上画面的某一点——那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哦哦哦！出现了，K君的流血推理！”

    罗宾乍唬唬地双手握拳。

    旁边的学生都瞪大了眼，这也太奇怪了这位。玩游戏玩得出内伤了都。

    几个人都凑过来问需不需要送医务室。

    罗宾正要解释李洛约的独特生理构造，被用纸巾擦鼻血的后者瞪了一眼。

    “没事，有些上火。”

    他是真的上了火。心中充满愤怒，不解，还有难过。

    一通电话之后，俩人在后校门莲花池边等候。

    “K君，你说董馨老师能来吗，还是在这地方。”

    “会的。”

    李洛约给她打电话时着重问过，她是不是还准备装作无辜的模样隐瞒下去。简单地说了一些郭晟的情况，那头说她忙完手中事就过来。

    罗宾又忍不住问：“K君，你说我的推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啊？”

    “问题太多了……首先你说的是董馨老师不是郭晟的女友对。他的女友就是邓婵，她是当时教务主任的女儿。董馨恰好是一个正要毕业的大学生，她会为了一点心理平衡去得罪邓婵，给自己毕业增添不必要的因素吗？你也说过了，董馨老师学生时期就是个很上进的人。她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吗？那是邓婵才会做的事情才对。动机上就说不通。”

    “至于郭晟，的确，他和邓婵交往了很长时间，我还有他俩照片。不过照片真的就能够说明并且保持他们的关系吗？就像你所说的，乔心语的事情已经证明了，文字也好照片也好都是可能说谎的。甚至只需要稍微改动一点点，意义就会完全不同。”

    罗宾一脸失败，不过还是不服气道：“哪怕这样，图片有可能说谎。可是最终郭晟和邓婵的确是一起抱着被埋在铁架之下，这是事实。”

    “没事，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董馨老师依旧是那身黑色套装，她看到李洛约旁边的罗宾，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罗宾乖乖不说话了。

    董馨老师依旧想要在学生们面前保持威严：“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吗？你真是自动化专业的学生吗。”

    “不能，事关郭晟。他对我很好，发生了这种事我不能装作没看到。”

    李洛约毫不退却：“邓婵、董老师你和郭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有你一个人清楚。我只能肯定一点，郭晟是一个好人，绝不会做出大家说的那种事。”

    “你想说什么，我还有事，请快点。”

    她似乎极为抗拒那两个名字。

    “我想，大概我们都错了。错怪了你，也错怪了郭晟。”

    说到这里，李洛约看了罗宾一眼。

    “邓婵学姐生来就是眼界极高，说是找男朋友，倒不如说是为了找一种精神状态。喜欢被人捧着，单纯寻找生活刺激而已。这点我已经确认过了，她和前面男友都没有超过两个月的。”

    “更关键的是，她的父亲是训导主任。”

    这句话刺得她瞳孔一缩。

    董馨双眼直直对准李洛约，脸色不那么好看。

    李洛约不再墨迹下去：“郭晟说到底不过也是为了你。过年夜那张照片上他的确笑得很开心，但却不是因为他和邓婵师姐在一起。因为他终于能够自己赚钱了，你知道吗，他很喜欢玩《魔兽世界》，早早就把账号交给我保管了，而你一直希望他能够振作做些事来。邓婵是不会求他做这些的，她只是享受被人陪伴的感觉……”

    他将手机递过去，上头是魔兽世界里的那个战士“香之远”。

    以前李洛约过于关注游戏本身，除了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略诡异之外也没有多想。字典百科里明明确确写着：馨，香之远闻者也——《说文》。

    所谓香之远，就是馨，董馨。

    很早很早，郭晟就应该喜欢上董馨老师了。联想到当时董馨老师和邓婵很好，或者他与后者交往不过是为了更够更近一点看到心爱人。这里头有太多可以联想的东西。

    李洛约继续说：“当时我不太懂为什么郭晟变化那么大，为什么在公会里卖东西，求团长不要踢他。他是个很刚烈的人，胆子突然变得那么小，又那么爱钱。”

    都是为了你啊。

    董馨老师抿紧嘴，努力压抑眼里波动。

    “很早之前……”她终于开口：“他就说过他喜欢我，我一直以为那是接近邓婵的借口。”

    “没错。邓婵和他的失去我一直知道。她一直缠着郭晟，不肯服输。她威胁郭晟说，如果不能陪她就让她爸将我的保送研究生名额去掉。她能够做得到。”

    董馨老师望向莲花池，已经过了夏天，莲花秀美的身姿不再，池子里大多数都是杂草枯叶，变成一潭死水。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一旦说破，我们两个都没有退路了。”

    她脸色发白，然而依旧咬牙坚持讲述：“背着我和邓婵约会，乃至最后和她一起去跨年她都是提前告诉了我的，只是没想到邓婵会偷偷拍下照片放在网络上……”

    沉默良久的罗宾还是想不通：“那到底为什么啊？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乱了啊。”

    董馨老师犹豫了下。

    李洛约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推理并没错。

    很简单的计划。董馨老师全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扮演一个乖乖女朋友的角色。而郭晟肩负起一个好男友和一个劈腿男的双面角色。表现给外人看来，他似乎在背地在陪邓婵，是个最恶毒不过的下作男人。然而俩人世界里，他无时无刻不表示自己的忠诚，将自己的行踪随时报告给女友听。

    董馨老师则是表现出最可怜，最委屈的女友姿态。

    她得到了最大的自尊和前程的保护。

    郭晟则一如既往，用他的后背挡住需要他保护的人。

    他从来没有变过。

    李洛约突然失神起来，心中一热，恨不得将这件事告诉每个人，告诉他的父亲母亲，告诉舅舅舅妈，告诉那些骂他没心肝的人，告诉那些还在对他劈腿津津乐道的校友们，告诉那些嘲笑他的战友。

    眼前突然又出现了时隔多年郭晟的脸，他笑着说，没关系的，没关系。

    “从始至终，我都知道。”

    她轻声说。

    “再也不会有他那样的人了。”

    李洛约已经明悟。

    董馨老师并非是因为过不去曾经的坎儿而不愿意发展一段恋情，而是，因为有了那样的男友，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她厌恶莲花池，厌恶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美好回忆和痛苦酸楚的地方，厌恶自己的懦弱和沉默。说到底，她痛恨的是那个不知道抓紧对方手的自己，每提一次，她就更加痛心悔恨。

    人人看得到莲花娇美如水中仙子，看不见的是水下布满污泥和斑点的莲藕，那是一切的支撑和终点。

    冬天一到，一池残叶。

    李洛约又想起了那个照顾过自己的大哥，他总是很大度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好像世间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或有胜负，他永远微笑。

    他说，死得太快，对不起了。我本来还能再挡一挡的。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爱莲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