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陈警官为俩人不同的证词而苦恼。赵方也好，鸡嘴也好都坚持认定自己绝没有看错。赵方时间观念强，鸡嘴更是如此，他的行业要求更高所以对时间的敏锐远超常人。眼看陈警官忍不住就要怒斥俩人，想要通过威慑的方法让他们其中说谎者露出尾巴来。

    李洛约叹了口气，凑过去小声说：“陈警官，我有一个想法。”

    “你？”陈警官半信半疑，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你试试。不过不要胡闹。”

    李洛约耸耸肩，先是走到赵方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赵方这人虽然并没有怎么打扮，看起来却冷静干练，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李洛约问：“赵先生，你是八点半离开的。你站在柜台那里等发票时看的时间对？”

    赵方皱眉：“你是谁，是警察吗？”

    面对对方强硬质问，李洛约也不尴尬，说：“我是在场证人之一，算是个积极群众，那么可以问一下吗？”

    赵方多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是的。”

    李洛约根本没有去核对鸡嘴，直接说我知道了。

    “他们俩人的话都没有错。”

    这句话让陈警官眉头一皱。

    倒是旁边的罗宾早就料到的样子。乔心语忍不住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宾指了指中央，意思是看搭档解密就行了。

    李洛约说了声对不起，从警戒线下钻了进去，然后从死者谢添所在的桌子那里一路走到了柜台，然后停下，整个人面对柜台的酒柜——他是在模仿当初赵方的行动轨迹。

    他指向酒柜上方：“因为它。”

    那是一个简约的电子钟，黑壳白底，很寻常的大路货。

    陈警官眼眉毛一挑，顿时点头。赵方也若有所思。

    李洛约继续给没听懂的包括鸡嘴说：“不少餐饮店里有个将时间拨快的习惯，为的是能够及早关门。因为关门之后还有不少活儿要干，如果客人一直呆在里头喝酒就没法关门。我仔细核对过这个吊钟，和标准时间比起来快了十五分钟。而鸡……另一位先生，他参考的是自己的手机或者手表。所以才会存在这个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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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洛约并不认为这个小问题能够困扰警察多久，他需要的是一个切入点，一个参与的机会。恰好，在这个火锅店血案里这么快就出现了，所以他当然不会放过。

    越过这个分歧，陈警官对李洛约也缓和了不少，低声说：“那你就在一边帮忙，有什么发现尽管说……你和你舅舅真是一个样，闲不住。”

    李洛约朝搭档丢了个搞定的眼神，罗宾也堂而皇之地加入进来，让陈警官脸皮一抽。

    现在变成了分别问话，陈警官和另一个老刑警面对赵方，鸡嘴则被他所在辖区的老警察继续询问，其他人也被警察们一个个记录口供。反倒是法医和现场勘查行动慢了下来，李洛约倒是有心观察，不过他对于医学知识一窍不通，只能看个热闹。很快法医就立即得出了死亡初步结论，谢添死于胸口那一刀致命伤，用刀人瞄准心脏去的，也就是说，凶手杀人目的明确。

    法医继续说：“刀是从下至上刺入胸口的，下手很干脆。还有一个……初步发现，刀柄上的指纹被酒精破坏严重，很难取证。”

    破坏指纹李洛约倒是知道一些。

    自然，这些冷知识都要来自于他那位推理作家舅舅李侠骞。

    案犯现场收集的指纹叫做潜伏指纹，我们一般就叫指纹。指纹其实是身体自然分泌物，比如汗液、油脂，转移形成的纹路，肉眼很难发现。因此简单来说，就是手指纹路上的污渍构成的图像。经过一些特定的方法通过化学试剂处理，就能够显现出这些潜伏指纹来。其中以留在金属、塑胶、玻璃等非吸水性物品表面最容易。指纹识别度极高，是最被认可的几种证据之一。不少大盗毒枭为了不让自己指纹留下甚至发狠用硫酸腐蚀掉手指上的纹路。

    然而破坏指纹也不难。知道指纹是液体和油脂混合，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戴胶手套。这样一劳永逸，绝不留下痕迹。

    再其次一点，用酒精。酒精是一种溶剂，可以很轻易溶解油脂和盐。说到底其实都还是化学作用。

    不过眼前李洛约想的却是，为什么作案人不戴胶手套？

    他很快得出了几个想法，一是胶手套太引人注意，二是作案人事前根本没想杀人，是突然起意。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选择在火锅店并不是一个错误决定，这里弄酒精实在容易。李洛约迅速记录下来。

    这是他一个老习惯，将任何可疑之处和猜测都记录出来。最后将所有要素和线索全部拉开来看，在哪些一条条猜想和怀疑之中常常隐藏着真相的一鳞半爪。

    陈警官对于得到的勘察判断点了下头，继续询问赵方。

    “死者性格如何？有仇家吗？”

    赵方答：“谢添是个好人，没什么坏心眼。不过他人比较直，而且对于看不惯的事情总要说出来。因为这个缘故，有的领导对他有些意见，不过设计所里的两个大领导都是很看好他。因为谢添专业能力的确过硬。”

    李洛约想，也就是变相在说，谢添这人情商不算高的意思。

    接着赵方主动提供了不少关于谢添的信息。

    他们俩人一直保持竞争和朋友的双重关系，互有胜负，算是共同进步。不过最近谢添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原因在于单位要给优秀年轻人配房，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以极低价将房子卖给对于单位有突出贡献和有潜力的年轻人。恰好不好，最有力争夺者就是赵方和谢添俩人。

    赵方是普通工人家庭，算不上富裕也不算困难，对于福利房肯定是要争取的，能够少奋斗很多年。谢添家境则比较复杂，曾经家里很有钱，不过后来经营失败，现在来说勉强还可以。赵方推测，可能是家里剧烈波动的缘故，所以导致谢添现在有时候有些过激。

    今天他们俩恰好因为一个项目产生分歧，俩人站在不同角度各执其词。最后甚至大吵了一顿，不欢而散。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福利房引起的炸弹。不过到了下班时，他们都冷静了下来。毕竟是成年人了，不能因为一点工作上的不和就互相赌气，于是俩人约好出来吃火锅喝一杯，也算是缓解最近过于冰冷的气氛。

    “来之前，还有来的路上，谢添有什么异常吗？”

    陈警官继续问。

    赵方想了想，说没有什么特别注意的情况，算是正常。

    陈警官十指交错，相互摁了摁手指，说：“那么谢添的财务情况怎么样？有异常吗？”

    “有。”

    赵方一口认定。

    谢添本人倒是没有什么负担，他曾经有一个即将订婚的女朋友，后来因为感情不和分手。他到现在已经单身了两年。不过谢添家里却有麻烦，他的爷爷身患重病。按照谢添所说，其实并不是会危及性命的大病，不过极为需要人照顾。爷爷的几个子女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只能够偶尔来照顾，反倒是谢添担起了照顾的重任。用他的话说，因为他是单身。

    “他和他爷爷关系很好，所以其实是他重感情，主动揽下的。他们家里人都劝他别管这事。”

    说到这里，赵方摇摇头。

    “不过，他为了这个爷爷借了一大笔钱……听说是高利贷。”

    听到这个消息，陈警官和李洛约都是来了精神。

    陈警官不由问：“据我所知，你们设计所的待遇相当不错。为什么他还会去借钱？”

    苦笑了一声，赵方说：“的确，养活一两个人是没问题的。不过谢添他爸将他所有的积蓄借了出去，说是要办公司，重头再来。结果又被合伙人骗了，又找儿子借钱。”

    “多少钱？”

    “加上他借的高利贷至少三十万。”

    李洛约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学设计好有钱！

    赵方声音慢了下来，似乎也有些累了：“他是每个月都要还利息的，每个月过得很紧。不过前一段他突然有钱了。”

    陈警官嗯了声，睁大眼。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就好像突然有钱了一样。买东西也好，付账也好都抢着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经常夜不归宿，问他在哪儿，好像突然之间特别喜欢酒，他酒量又不好。我们工作其实强度很大的，在单位忙过之后回家还得继续将任务完成，如果说他是出去兼职那不太可能，可如果说是买股票他又没有资本。”

    赵方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罗宾在李洛约耳边说：“K君，我知道了。”

    “啥？”

    “还记得刚才我们讲过的横行的头盔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