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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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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葭房间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就连窗帘也拉上了,陈凛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窗台上,用力敲了敲窗,不等里面的人有反应,他跑开了。

    白葭在屋里听到声音,拉开一点窗帘,看到窗台上好像有个盒子,好奇地开窗把盒子拿进来看看,发现盒子里竟然是一双女孩穿的运动鞋,顿时眼睛一热。

    把运动鞋拿出来看了又看,白葭把鞋穿在脚上,尺寸正合适,心里很兴奋,又有几分不安,她知道这鞋子是谁送来的,但她不敢接受。

    想了很久,白葭把鞋连同盒子藏在床底,每天依然穿着她的旧鞋上学。一连多日,陈凛暗自留心她的鞋,却总是失望,收下了又不穿,他弄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看着天井的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陈凛丢了几颗鱼食进去,自言自语:“你们说,她为什么不穿那双鞋?是不合脚吗?”

    紧接着,他又捏着鼻子用细细的声音学金鱼说话:“不是不是,她是不好意思穿。”

    “你们喜欢她吗?她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白葭喜欢陈凛。”

    白葭经常来看这些金鱼,也这么自言自语过,陈凛想,不知道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对金鱼倾诉心中的秘密,表情愉快地笑起来。

    陈燕站在窗口看到她哥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一缸金鱼说话,很不理解地瞅了他好几眼。哥哥和白葭一样,越来越多心事不和她说。

    看到白葭端着水盆出来洗衣服,陈凛假装没看到她,耍了一套武当长拳,踢打掌劈,招招卖力,他刚得了全市青少年武术比赛冠军,很想在白葭面前显摆显摆。

    看到陈燕和白葭蹲在葡萄架下交头接耳,还不时看自己一眼,陈凛猜测她们是不是在说自己,打拳打得更起劲了。

    那次电影院打架事件过后,白云舒母女的名声更不好了,虽然镇上人谁也没见过送白云舒回来的那些轿车究竟坐的是什么样的男人,甚至连是不是男人都不知道,他们还是一口认定,白云舒不但自己乱搞,连女儿也是不干净的。

    白葭还是不怎么跟陈凛说话,但是会到陈家来教陈燕功课,初三以后,陈燕的成绩一落千丈,不知道是因为早恋还是智力本来就不行,她似乎学什么都不通。

    白葭就不一样了,白葭永远是优等生,哪怕她经常落魄到没钱吃饭,依然是学校里男生女生都关注的对象。

    陈凛有时候偷偷打量她,明明是很清瘦很匀称的身材,就算是胸脯,也是正常发育,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怎么会碍了那么多人的眼?

    一大早,陈凛跑到花鸟市场买了个玻璃缸,把他爸爸养在天井鱼缸里的金鱼偷偷捞起来一条放到鱼缸里养着,为了不单调,还特意捞了两条水草在缸里。

    周五的傍晚,等白云舒走了以后,陈凛看到白葭蹲在葡萄架下洗衣服,抱着玻璃缸走过去,往她面前一放,“给你玩,我爸不知道。”

    白葭看着那条金鱼在玻璃缸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红艳艳的颜色像是要把缸里的水染红了,抬头看到陈凛殷切的眼神,很小声说:“放在这么小的缸里养不活的。”

    她难得跟他说句话,陈凛很兴奋,“没关系,你不要经常给它换水,换水的话就换我爸鱼缸里的水,我从小看我爸养金鱼,怎么养我都知道。”

    白葭洗好了衣服,陈凛殷勤地帮她晾起来,两人站在晾衣架下说话,马丽珠在厨房看到这一幕,担忧地摇了摇头,继续炒菜。

    把玻璃缸放到白葭房间的书桌上,陈凛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她们母女俩搬来几年,他才第一次走进她的房间,房间里陈设简陋,也没有女性化的装饰,床单被褥都是简单朴素的款式,不像他妹妹陈燕的房间,到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绒毛玩具和各种零食。

    唯一让陈凛叹为观止的是房间里那个占了半面墙的书架,满满都是书,就连书架顶上也堆满了,近前去看,琳琅满目的书目让他大开眼界。

    “孟德斯鸠、陈寅恪……天,白葭你才初中都看这些书,能看得懂吗?”

    “都是我妈以前的书,她房间堆不下才放我房里。”

    哲学、历史、政治和文学,白云舒看起来可不像看这类书的人,陈凛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陈寅恪文集,念念有词:“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这些书你看过吗,你要是看得下去,我太佩服你了。”

    “没有什么看不下去的,人多读点书没坏处。”

    母女俩辗转各地,没有别的家当,只有这些书一直陪着他们,白葭从小到大是泡在这些书里长大的,肚子饿得受不了或者挨了打的时候,读书能让她忘记一切。

    灵机一动,陈凛说:“你家这么多书,我能借两本回去看看吗?”白葭想了想,才说:“不要给我姆妈看到就行。”

    陈凛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他感兴趣的史学书籍。

    看到书桌上的台灯用旧了,陈凛跑回自己房间把陈望知出差时买给他的新台灯拿来,想换走旧的,但白葭坚持不要,陈凛没办法,只得把新台灯拿走。

    看白葭对着鱼缸里的小金鱼目不转睛,陈凛在一旁看着她。他头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又长又卷,白净透明的皮肤、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瓷娃娃一样可爱。

    一头柔软浓密的黑发在灯光下光泽闪亮,能闻到发间的清香,陈凛抬起手很想摸摸她头发,犹豫着怎么放上去。

    白葭像是有感应一样,忽然回过头来,陈凛赶忙把手缩回去,假装挠自己头发,尴尬地看着她笑,白葭瞧他脸都红了,嘴角一弯没有拆穿他。

    为了化解尴尬,白葭把自己书桌上那盆长得很茂盛的盆栽给陈凛,陈凛见盆里的植物碧绿葱葱,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一种野草吧。”

    “蒹葭苍苍。”陈凛把盆栽拿走了,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养。

    冬天的时候,陈燕学会了织手套,给家里每个人都织了一副漂亮的毛线手套,白葭也在学,但她没钱买毛线,只能用陈燕的毛线学。

    “白葭,你在织什么呀,这么长。”陈燕看白葭总在哪里织啊织啊,似乎没有个头,不知道她是在练手艺还是想织条围巾。

    “我想织个围巾。”白葭头也不抬。

    “围巾?这个颜色织围巾不好看啊,我看他们都买白色红色织长围巾,你怎么织一条灰的?”陈燕在这方面向来不开窍。

    “我没你那么心灵手巧,会用细线织手套分出五个手指头,织围巾最简单了。”

    “哪里简单了,你这是元宝针,织的还这么仔细,不会是给我哥的吧?”陈燕瞬间福至心灵。

    “给陈伯伯的。”白葭否认。

    “撒谎,我爸什么时候戴过围巾?我爸跑长途在车里都有暖气,他才戴不住围巾。”陈燕狡黠一笑,“不如给我哥吧,我哥前天还说教室里没有供暖,空调也没有,他坐在窗口就快冷死了。”

    白葭咬着嘴唇笑笑没说话。

    陈凛晚自习回来,看到床上放着一条叠好的新围巾,高兴地绕了几圈在脖子上,去给陈燕看。

    “哥你戴上这条围巾特别帅,像日剧里的高中学长。”

    “你织的?”

    “是我织的,怎么样,手艺不错吧?”陈燕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看着她哥笑。

    “挺不错的,很暖和。”陈凛把围巾捧起来,脸埋进去深深一嗅,嗅到了一阵栀子花的香气,是他熟悉的味道,那个人身上常年都是这种味道。

    “你又骗我,这能是你织的?不说实话我揍你。”陈凛假装抬起手要给陈燕一拳。陈燕不仅不被他恐吓,还主动把脸伸给他,“你来呀,你揍我呀!”

    陈凛的手轻轻落下来,拍在妹妹肩上,轻声问:“是不是白葭?”

    “白葭说是织给咱爸的,我说咱爸从来不戴围巾,他车里有空调,不如给你,她就答应了,哥,你说我是不是帮了一个大忙,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陈燕向陈凛伸出手。

    陈凛嗯一声,心里比吃了桂花汤圆还甜。

    第二天一早,陈凛出门上学,看到白葭亭亭玉立地站在葡萄架下等陈燕,脚上的运动鞋是崭新的,高兴地推着自行车在她身边站定,等白葭看到他的围巾,才心满意足走开。

    陈凛围着那条散发着栀子花香气的围巾,一整天都暖暖的,他不时把下巴埋在柔软的围巾里,就像她在拥抱他一样。

    小镇的日子,表面上平静如水,偶尔也会突如其来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就在白葭中考前夕,她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凛永远记得那个下午,他到同学家看球赛,陈燕慌慌张张跑过来告诉他,白家出事了,一群人打上门來。

    “你说什么,白葭怎么了?”陈凛误以为是有人要打白葭,一边往外跑,一边问妹妹。

    陈燕被她哥的表情吓一跳,这才说:“我也不清楚对方是谁,一个个都很凶很凶的,好像是说白老师勾引了她丈夫,她带人来打小三,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他们打人打得好凶,我都快吓死了。”

    陈凛一到家门口,就看到院子里闹得人仰马翻,众人将现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就连马丽珠似乎也加入了战团,正和一个同样粗壮的女人互相撕扯着头发。

    众人只管围观,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

    白家门口,一个女人跌坐在地上,被几个女人拳打脚踢,头上脸上都是血,身上的衣服被扯烂了,她用手挡住身体,可还是有一只丰满的□□露在外面。

    围观的男人们贪婪地看着女人□□的身体,喉结无不上下滚动,陈凛惊愕于众人的冷血,大力拨开人群,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女人身上,靠近了才认出这是白云舒,没敢再细看,着急去找白葭。

    “妈,白葭在哪里?”到处找不到白葭,陈凛情急之下叫马丽珠。

    “在屋里,你快去救她,他奶奶的,敢在老娘地盘上撒野,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身强力壮的马丽珠黑旋风李逵一样抡圆了胳膊,几拳打倒了扯她头发的女人,扑过去爆捶那几个殴打白云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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