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忠被我推得摔倒在地，竟还直着脖子嚷嚷道：“石耕岩，你除了会打我还会干什么？就你这样的武夫之子，如何配得上芸妹妹。怎样，我说错了吗？”

    我咬牙切齿道：“唐敬忠，你可真是无耻到了极点。怎么我配不上芸妹妹，你就配的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做的那些事！上我们家羞辱我们也就罢了，还跑到芸妹妹这里搬弄是非，你们母子俩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说谁不是好东西？！”唐敬忠噌地窜起来，准备要回嘴，却突然盯着我的手不放。

    “这、这袋子不是芸妹妹的吗？怎么在你手里，莫不是你偷来的？！”他指着我手中握着的鱼食锦袋高声质问。

    不待我开口，他便要上前夺走，我怎能让他如愿，这一争一抢间，锦袋落地，鱼食洒了一地。

    芸妹妹亲手秀的一个好好的锦袋，就这样污了，姓唐的，这次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我扑上去与他扭打做一团，旁边的公子哥们有劝架的，有煽风点火的，有跑去通知长辈的，也有袖手旁观直叹有辱斯文的。

    记得有个总兵家的小公子上来拉架，被我一掌推开，险些掉进池子里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各家的长辈，我们也很快被带到了邱老夫人面前。

    众人齐聚邱府上房，除了正在屋里陪老夫人叙话的人，剩下的多数都是来看好戏的。

    我这般想着，抬眼看向对面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唐敬忠，心里真是畅快。

    让你小子恶人先告状，想让本公子在邱府脸面尽失，你也别想好过，要丢人现眼大家一起丢！

    我低头看看自己，除了衣裳脏了略显狼狈，比他唐敬忠可强多了。本来论身手他就不行，所以被揍得狗血淋头的，也只能是他。

    唐夫人站在唐敬忠身旁，气得红眉毛绿眼睛。她指着我对邱老夫人道；“老夫人，您可瞧见了，不是我向邱夫人编排他的不是，这小子真真是可恶至极，上次就把我家敬忠打得头破血流，这次又把他打成这样，且还在您的寿宴之上。如此顽劣不堪的小子，也不知道石大将军家是怎么管教的！”

    彼时邱伯父、邱伯母和邱善他们都在。老夫人轻叹口气，摆明了想息事宁人：“好啦，我老婆子也听明白了，左不过是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你话说得未免太重了。今天来的都是客，各家孩子闹出了事，自有各家父母领回去管教。再者两个小子打架，岩哥儿固然有错，忠哥儿也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唐夫人你说是与不是？”

    一番话说得唐夫人无可辩驳，邱伯父便看向我道：“贤侄，你又怎么说？”

    我瞥了唐夫人母子一眼，上前说道：“邱伯父，上次的事是唐敬忠先欺负我家四弟，后辱骂家父和哥哥们在先，恶语伤人，侄儿气不过这才打了他。那次侄儿是出手重了，而后也被家父重重责罚过。今日我本是代家父家母来给老祖母贺寿的，岂料唐敬忠和唐夫人却恶语诋毁侄儿，尤其唐敬忠，不仅到芸妹妹那里夸大其词编排侄儿的不是，还在园子里大放厥词，说芸妹妹配不上我云云。他诋毁我也就罢了，还要折损芸妹妹的闺誉，侄儿气不过，这次与之动手的。”

    邱伯父闻言严肃道：“无论怎么说，贤侄你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且也有失世家子弟的体面。不过唐夫人，你家敬忠小小年纪便口出污语，还编排长辈的不是，也合该好好管教的。”

    “邱大人，您这不摆明了维护您未来的女婿吗？”唐夫人不满道。

    “是啊，老爷。”邱夫人这时也站起身附和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岩哥儿把人打伤的。就算一言不和，为何不回禀了长辈来处理，非要打出人命才算完？可见石将军石夫人平日对孩子疏于管教了。”

    一旁的邱善忍不住道：“母亲，你这话可也有失公允。当日岩哥哥也是气急了的，虽是用石头砸人不对，但这件事要怪得怪我。石头是我捡的，当时唐敬忠正欺负岩哥哥的四弟，还抢他的鞠球。我怕石家小四吃亏，身手又不行，便捡了块石头，没想到岩哥哥气急之下夺了过去……若我不捡那块石头，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你说什么？善儿你……”邱夫人面色陡变。

    邱善这家伙，说了让他不要把自己牵扯进去，怎么一股脑都说了！也罢，这小子倒是处处维护我，够义气！

    “好啊，原来是你们合伙欺负我家敬忠啊！”唐夫人可算得着“理”了，嘴上更加不依不饶。

    正闹得不可开交，邱府下人通报说石夫人前来给邱老夫人拜寿，人已经到了内宅。

    母亲？她怎么又过来了，莫非是……

    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所有的理直气壮，所有的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全数消散而去，剩下的只有愧疚和懊丧。

    说好了不再惹事的，结果又弄成了这样，又给母亲找了麻烦。

    房中气氛有些尴尬，邱老夫人忙笑呵呵对母亲道：“说了你家中有事便不用过来了，反正咱们两家也经常走动，且你府上的贺礼我们也收了，你这怎么又巴巴的赶来？莫不是怕我这老婆子挑理不成？”

    母亲笑吟吟行礼道；“老夫人客气了。本确实有事不能前来，所以才让岩哥儿代我们来给老夫人贺寿。刚好府中的事很快便忙完了，觉得还是得亲自来给老夫人道贺，方才妥当。这也是我家老爷出门前特意叮嘱的，因着老爷与邱大人是同窗，我家老爷也算您半子，我也算您半个儿媳妇呢，这礼就更不能废了！”

    老夫人指着母亲对众人道：“瞧瞧，又来了个嘴甜的。”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活跃了许多。可是偏有那故意找茬的，出言冷嘲热讽。

    “不过是借机谄媚巴结老夫人吧，想和人家穿一条裤子，也得看看自己上不上得了那个台面。”唐夫人阴阳怪气道。

    这下连邱伯母都听不下去了，当即沉下脸道：“唐夫人，话说的有些过了。今日是我母亲的寿宴，当着这么多客人，请注意您的言词。不然的话，我便只有对不住要下逐客令了。”

    “你！”唐夫人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唐夫人，邱夫人说得很是。”母亲把话接过来，“我也是进得府上来才听说了今天的事，本是我家岩哥儿的错，我家的儿子我自会领回去好好管教，也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只是万万别搅了老夫人的寿辰，伤了大家的和气。”

    不愧是母亲，三言两语就把唐夫人堵的无话可说，尤其是那句“我家的儿子”，让我听着心头一暖，对今日所做之事更加愧疚。

    正说着，唐敬忠那小子突然哼哼着全身抽搐起来，唐夫人也顾不得与人争吵，连忙去看儿子。

    这母子俩，不会又在演戏吧，上次不过是砸破了头，便说成奄奄一息快没了小命，这次又不知道作什么妖！我心里腹诽着。

    老夫人见状，连忙吩咐邱伯父道：“子贤，还不快腾出一间客房安置忠哥儿，再去请府里的大夫给看看，这怎么看着像是惊痫了。”

    等众人手忙脚乱地安置好唐夫人和唐敬忠，离邱老夫人的寿宴吉时已是不远，于是宾客们陆陆续续向饭厅走去。虽说闹了刚才那么一出，在众人眼中。说到底也是小孩子间的顽劣胡闹，大家都抱着看戏的态度，私下里议论议论便也罢了，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有母亲，自老夫人房中出来之后，便沉着脸向前走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走到半道上，终是忍不住上前拉住她问道：“母亲，您是在生儿子的气吗？怎得都不理儿子了。”

    她驻足回头，见我巴巴地望着她，终是摇头叹息：“母亲没生你的气，要气也是气自己没教好你。不过，今天的事错也不在你一人，那唐夫人母子也是忒过分了。母亲只是担心，怕你今日在邱家人面前坏了形象，影响你和芸儿将来的婚事。”

    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今日要不是唐敬忠他们母子，怎会闹出这许多事，又怎会让芸妹妹那般看我！

    “石耕岩，你这可恶的小子，没教养的东西，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我今儿跟你没完！你怎么不去死啊！”

    正说着话，未料到唐夫人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发疯般地向我冲来。

    母亲见到她这般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就想拦住她：“唐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走开！”唐夫人一把推开母亲，不管不顾地奔过来。母亲未防备她这一推，一下子摔倒在地，头磕在了一旁的石墩上，昏了过去。

    “母亲！”从小到大，没有谁敢这样对我的母亲！我恼怒地瞪着越来越近的唐夫人，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那唐夫人来到我近前，二话不说便扬手要打。我敏捷地接住她的手，没让她得逞。她口中犹自谩骂不停，仿佛中了邪般。

    两人扭打着便到了池子边上。我记得这处园子不同于先前和芸妹妹见面的那处，那一处因为养着供观赏的锦鲤，水池很浅。而这处园子地处偏僻，水池颇深，也并非是内宅通向前院饭厅的必经之所，只是我和母亲当时都各怀心事，没有留意到罢了，不知不觉便走岔了。

    再说唐夫人，她疯魔了般双手把着我的肩膀用力猛推我，口中一直重复着那句“怎么不去死”的话。

    我身后便是那座深水池，她这是要推我下水了，好狠毒的妇人！

    因出身将门，自小习武，我又怎会被唐夫人轻易拿捏住，几个腾挪扭转之后，我和她便完全调换了位置，换做她背对着池塘了。

    这一推一搡间，唐夫人力气几乎使尽，而我尚在发力之时，于是结果可想而知。

    她被我失手推下了水。

    “岩儿，你……”不知母亲是何时醒来的，我想她此刻看到的一定是在水里拼命挣扎叫喊的唐夫人，和一脸惊慌失措的我。

    “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唐夫人掉进池子里啦！”有途经的邱府丫鬟也撞见了这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喊起人来。